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探秘楝果

聆风牧云 句芒班
2024-09-04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观察一棵树(小寒其一)

    

          “鸾鸟高翔时来仪

            应治规德合望规

            啄食楝实饮华池”

      东汉崔骃的这首诗实在是让人浮想联翩,他究竟是想说那开花时节的楝树像展翅高翔而来,停歇在此的鸾鸟凤凰,还是想说这棵树让他想到了传说中凤凰要啄食楝果的神奇画面呢?

       楝种水边,花光树影,鸾鸟啄食完楝实,下池饮水。我的谷雨正好就长在这样的诗一般的地理位置啊!于是我一次次在它脚下驻足观望,在遐思中沉迷,在她满枝的果实中见到鸾鸟……

     而每次看到谷雨枝头的累累硕果,心中总有一些疑问。之前见到树友们拍到的鸟儿和松鼠吃楝果,究竟吃的是果肉还是楝籽?若吃的是果肉,那遍布乡野的苦楝树又是谁传播的种子?若吃的是种子那么坚硬的果核根本啄不开呀。如此多的果子落下来,为何又没见到母树下面长出小苗呢?那些栾树们的脚下就密匝匝地长着无数栾苗宝宝呢。


     我蹲在谷雨的地盘上仔细搜寻,想要寻找答案。哈!看到了好多去年的果核,它们大多都已经被虫子吃空了,只剩残骸和堆积在果核上的虫便便。楝籽会是什么虫子的美食呢?它们长什么模样,味道如何呢?

     为了满足好奇心,那就捡一些完整的楝果回去解剖吧。水杉叶铺成的厚地毯上同时也躺着好多刚落下不久新鲜的果实。

      自从知道了闲云大组长小时候妈妈叫他用楝果熬水烫手,再把果肉涂抹在手上治冻疮,加之前几天听到父亲说以前乡下人用这个果果煮水喝打蛔虫,我就对它们不仅好奇甚至有些肃然起敬了!它们的药用价值不是只写在教科书上,而是老百姓在朴素的年代里真实检验过的。一直以来,那楝果让人掩鼻的味道阻止了我好奇心的前进,而这次,寻找答案的强烈愿望似乎让那果肉的味道已不那么让人难以忍受了。


     我甚至还能每捡起一个就闻一下,想看看不同状态的楝果是否味道有没有区别。发现皮儿带青的,纯黄的,干瘪的,状态不一样味道真的不一样呢。青的略有一点刺鼻味儿,夹着一股清香;干瘪的已经几乎散尽了味道;而刚落下的水分尚充盈的纯黄果子气味最为浓烈刺鼻,实在不敢久闻。我猜如果入药的话就应该采集这种全黄的,它味道最难闻是不是证明此时药效最强呢?


     回到家里,迫不及待开始了层层解剖工作。果皮轻轻一撕便开了,露出淡黄的果肉,用手指捏一捏,搓一搓,感觉细腻稍黏,如同做汤圆时揉好的湿湿糯米粉,只是那味道啊,确实让人掩鼻不敢恭维。

       待到在水中反复搓洗,将果泥洗净,便得到了一小把比核桃还硬的果核。嫩一点的颜色偏白,老一点的偏黄。有棱,五棱、六棱、七棱都有,其中还得到一个八棱的。两头略凹,像一个个微型小鼓。


       用石头砸开一个果核,露出了黑黑的种子。原来每一个棱里都是一个小房间,每个小房间里躺着一粒修长椭圆两头略尖的小种子。


     种子中间鼓鼓的,特别饱满,摆于红纸上准备拍照,女儿突然叫起来:“鸟,好多鸟!妈妈快看好多鸟!”可不是吗,出现在我镜头中的分明是几只憨态可掬的企鹅啊!连那尖尖的嘴巴都清晰可辨。



    终于见到了种子的庐山真面目,好奇心继续​一路前进。我用指甲轻轻刮开种子黑色的种皮,一粒白白的小小“胚胎”呈现眼前,我该怎样赞叹它们的巧夺天工啊!它被一层透明的薄薄的膜包裹在中间,静谧又安详。这是生命之核,是一棵楝最初的源头,楝的一切美丽与秘密都包含在它的里面。


     在这暮色渐浓的黄昏里,女儿痴迷地摆弄着那些“鸟”,我呆呆注视着这层透明的膜,注视着在膜的精心保护中​的“胚胎”,心中激动不已,仿佛它的芽口有一首强大的生命之歌马上就要喷薄而出!它将我拉回十月怀胎的岁月,它让那幅曾经震撼我心的胎儿图电光火石般又闪耀眼前。

  (图片来自网络)

      

      这层包裹羊水保护生命得以延续的膜,原来某些种子也有!美丽的花朵,浓郁的芬芳,光滑的果皮,臭臭的果肉,坚硬的果核,黑黑的种皮,透明的薄膜,为了保护种子,为了繁衍生息于地球,植物究竟进化出了怎样的缜密心思啊!

      我将这粒晶莹油润的种子胚胎咬一半在嘴里,细细品尝它的味道。起初,它像生瓜子,有一种小坚果没有经过任何加工天然的油香味,嚼啊嚼,嚼到最后才出现一丝丝若有若无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淡淡苦味。总的说来,算得上是美味了!女儿也兴致勃勃要尝我手上的另一半,给她放嘴里,她嚼得津津有味,很享受地说是坚果味。

       从形态到滋味,楝树对它果实的设计真可谓费尽心思,匠心独运了。


     小寒过后第二天,阳光明媚,适合出门阅树。我在这块熟悉的土地上走走停停,展开地毯式搜索,想要调查一下自己生活工作的地方,走了几十年的这几条路附近大概共有多少棵苦楝。

    《树的秘密语言》中写道:“树木是非常深思熟虑的,它们行事谨慎,从容不迫。”平常忙碌赶时间,只能对路过的每棵楝树投入匆匆的一督,该抽空停下来走到每棵树下去与它们好好打个招呼了。

      这一次,在谷雨的脚下竟然发现了一株小苗,它似乎刚穿越出这水杉叶地毯不久,稚嫩的叶片舒展着,绿如春天。


      

     在挨个儿拜访那些常常见面的楝树时,不忘重点观察它们的果子。

      有一段路,像小树林一样生长着许多棵大大小小的楝树,是个名符其实的“楝村”。在那棵最大的树下堆满了去年的果肉已经回归泥土的果核。因为这里果子太多了吧,昆虫来不及啃食完,很多都是完整的。和我用手剥出还残留着一些果肉的果核不同的是,它们的中间有个孔,还展示了一些前一天不曾看见的细节,在每个棱的正中央有一条缝。我捡起一粒用手稍用力一捏,它便从细缝处裂开了!原来如此啊,之前我担心它们被设计得过于小心谨慎牢不可破会影响鸟儿啄食,不利于传播种子,也不利于它们落在泥土上生根发芽。中空,有缝,这个坚硬的种子套房早就设好了机关,我对自己的杞人忧天不禁哑然失笑。



     那么我之前推测的楼顶曾先后长出的两棵苦楝苗是鸟儿传播过来的,应该确凿无疑了吧。多少年了,我一直疑惑楼顶天外来客的来历,觉得鸟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啄开如此坚硬的果核,又不大可能囫囵吞枣直接吞这么大个的果核。但如果不是鸟儿,那种子也不可能自行飞来。
      这下心中豁然开朗,恐怕是喜欢在草丛中蹦蹦跳跳找吃的的白颊噪鹛或乌鸫饱餐了楝籽,然后到我家楼顶歇脚时传播下的吧!树们在几百万年的进化过程中已将每一个环节都设计得天衣无缝了,我这个小小人类这么多愚蠢的担心实在多余​啊!


     在我父亲住处的旁边有座白马寺,寺庙周围有好多棵苦楝,但从来没有去仔细看过它们。当我走到寺旁小河的岸边,发现那儿长着几株与众不同的楝,它们的果子不像平常见到的那样扁圆,而是长椭圆顶端稍尖的奇怪形状。并且在这个时节了,许多果子还是青的。



    我好像发现了新大陆,连忙摘下一小串细细玩赏。随着这串果子一起摘下来的还有一大串问号:这是为什么呢?它们怎么是尖圆的?是另一个品种吗?是南方树友们展示的像果实像枣子的那个品种吗?是夏老师用来做植物染手工花的那种果核吗?如果是另一个品种,它们又是从哪里来的呢?这个不同品种的楝果实成熟时间要晚些吗还如此青涩?……

      我仔细闻了闻这些青果,完全没有之前收集的那些楝果的臭味,即使剥开凑近闻也丝毫闻不到。它们的果肉还很紧实,得费些力气才能去除。果核的形状也与之前解剖的那些不一样,一头是尖的。


    

       (图片来自夏艳老师做的手工作品)



     《怎样观察一棵树》开篇第一章中就曾写道:“我希望我们能够反过来改变人们,使他们能够欣赏这些树木花了几百万年创造出来的小玩意。”还说这是为孩子撒下的“玩具”。

      那我当然也不能辜负了树的深情厚谊,熬夜给孩子做个礼物吧。为了让这些刚洗好的水淋淋的果核迅速干燥,我用空气炸锅略烤了五分钟,啊,它们散发的竟是刚出锅的煮花生的味道!

      早上拿着这手串去叫女儿起床,用这好闻的味道唤醒她,也唤醒了祖先留下的流淌在我血脉里的对自然的深情膜拜。




     小寒时节花信风开始了,一候梅花,周末正好在街子古镇遇到一棵初开的梅。那就来个合影吧,几百万年才制造好的小玩意儿,你好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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